春风带着一丝暖意,却吹不散钱庄门前聚集人群脸上的紧张与期待。
通宝阁钱庄外支起的长桌旁,几张新鲜出炉的《通宝商报》被高高举起。
识字的大声朗读着,不识字的则屏息凝神地倾听着那能改变命运的消息:
“……凡本国在册良民,持户籍文牒,验明正身,即可申请‘富民贷’,纺机一部,作价二十五两,通宝阁专供,另有五两用于购纱、修葺工棚之资,年利三分,童叟无欺!更有深耕水车、新式农具可贷,助力丰年……”
“年利三分?那官仓收粮的糙米都不止这点利息吧?”
“二十五两就能得一部纺机?我给人浆洗织补了半辈子,省吃俭用也就攒了五两不到啊!”
“你看清楚,那五两是给你买线买纱的钱!通宝阁连这都想到了?”
“户籍,咱有啊!官府年年查丁,咱是本分庄稼人!快去排队啊!”
人群轰动了,那三十两的数字,对挣扎在温饱线的普通人而。
曾是遥不可及的梦幻。
如今,它仿佛一条悬下的粗壮绳索,给了他们攀爬出泥沼的希望。
河西村的张伯,守着祖传的几亩薄田,每年缴完租子。
剩下的粮食仅仅够一家老小糊口。儿子去城里帮工,工钱微薄。
还常常被克扣。
眼看着隔壁李地主家那架水车日夜不停地浇灌着肥沃的土地。
把他那点靠天吃饭的地比得越发贫瘠,张伯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报纸传到村里时,张伯是最后一个挤进识字先生院里的。当听到可以借钱买水车,利息还那么低时。
张伯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多年未见的亮光。
他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户籍纸,天不亮就赶到了镇上的通宝阁分号。
“老伯,想贷什么?”
“水……水车!能浇二十亩地的水车!”
张伯急切地指着宣传图册上那架精致的筒车,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成!验过籍册,签这契书,按上手印,水车钱二十两,另借你五两做堰道修渠的材料费,共二十五两,年利三分,三年还清。你看如何?”
“三年?能,一定能!”
张伯看着文书上清晰的条款,郑重地按下了红泥手印。
一个月后,当那架崭新的水车在潺潺溪流推动下。
发出悦耳的水声,将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地送入自家田地和几户邻居合挖的水渠时。
张伯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抚摸着湿润的泥土。
第一次笑得露出了缺牙的豁口。
“爹,这下不怕旱了!”
儿子兴奋地绕着水车跑。
“明年咱再问通宝阁贷点,买那报纸上说的新稻种!咱家的收成,能多三成哩!”
城南织户巷的尽头,李寡妇家徒四壁。
丈夫早逝,她靠着给别人缝补浆洗。
零星织点粗布拉扯一儿一女。
日子过得紧巴巴,全靠她那双操劳过度布满厚茧的手。
她最羡慕巷头王家那两架日夜不停的纺机。
王老爷是城里有名的布商,靠着压低手工织户的工钱赚得盆满钵满。
李寡妇也曾去王家的织坊做过工,织一匹布累得眼昏手酸。
换来的铜钱却只够几斤糙米。
她做梦都想有一架自己的纺机。
《通宝商报》贴在巷口时,李寡妇的心跳得像擂鼓。
二十五两,买一部新式纺机?!
三分息?
这简直是老天开眼!
她翻出压在箱底、擦得发亮的户籍黄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挤进了挤得水泄不通的通宝阁。
手续出奇地顺利。五天后,一架半人高。
闪闪发亮的木铁结构新式纺机。
由两个伙计小心地抬进了她那狭小的堂屋。
跟着送来的,还有一捆质地均匀的棉纱。
街坊四邻都探头来看这稀罕物,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白天不敢用,怕街坊嚼舌根传到王老爷耳里。
一到深夜,万籁俱寂时,李寡妇就点上小油灯。
把纺机搬到里屋床边。
她仔细研究着通宝阁伙计教的法子,小心翼翼地上好纱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