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让杨复根本没法反驳。
他地位愈高,便愈不能忤逆这五个字。
倒是他身后,有人喊了出来:“大宗正要为一周姓之恶徒,而弃天下人之心吗?”
大宗正目光如匹练一般,在人群中一扫,喝声道:“谁说的,站出来?!”
有人排众而出。
一身书生打扮,头戴儒冠,手持长竹简——可以读书,但今天主要是负责干仗。
他一脸无惧的望着大宗正,傲然道:“雒阳士子薛晨!”
“周氏天下主,你可认?”大宗正问。
“天子姓周,自然认。”这名学子拱手让抱拳状,道:“可六皇子残杀三公,使天下震怖,无人不恶,这是事实!”
大宗正:“我且问你,可取得官身?”
“暂无。”
“既无官身,那便是民;六皇子身为嗣君,那也是君,你以民议君恶,君当诛;并州之地,官吏军民多议朱龙为恶,是为以官议官。”大宗正冷笑:“民议君当诛便要诛之,那官议官当诛,六皇子从人心而诛之,如何就成了大恶?”
薛晨一时沉默,还没想好如何反驳,大宗正继续道:“六皇子杀了一个该杀的朱龙,便成了你们口中的天下恶之极……”
“太尉是否该杀,六皇子说了不算!”薛晨终于找到了反驳点,立即出声。
大宗正瞬间大怒:“太尉是否该杀,一名嗣君说了不算;那嗣君是否该杀,便由你们说了算吗!?”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豁然变色。
大宗正继续输出:“我执掌宗正府,代列先皇帝祖掌宗庙室,我已驳回尔等之请,尔等还要强杀嗣君,与造反何异?!”
“嗣君从军民之意杀一臣,便是天下恶之极;尔等聚众叫嚣,挟愤作势欲杀皇子,若我今日从了尔等,这天可还姓周?!”
话说到这,大宗正手忽在马背上一引,一口刀随手而起,随即挥出。
噗!
人群中,一抹血喷起。
薛晨被那口刀掼插在地!
他瞪大双眼,看着插在身上的刀,脸上写着莫名惊恐……大脑还处于上一刻思考,却又猝然被带入了绝境,意识到自已要死了。
周围众人,无不悚然,而后大怒。
大宗正竟当众对一名士子行凶!
他不但当众支持六皇子,还敢犯众人之怒!
然而,大宗正没给他们出声的机会,先声夺人,厉声喝骂:“雒阳士子薛晨,擅议杀皇子、践渎皇室,身犯不赦之罪,本应罪及族人。念其年轻,又是受人蛊惑,且从轻发落,只诛其身!”
杨复望着地上的人,伸手擦去脸上的血。
转回头,平静的看着大宗正,忽然一声叹息:“您这样让,是要地动山摇的。”
“司徒应该清楚,他活下去,便注定要地动山摇。”大宗正神情严肃,道:“我求得是周氏绵延,宗祠不绝,为此一切代价,皆可承受!”
双方都清楚,以大宗正的特殊身份如此行事,会在双方之间留下一道裂痕,永远无法弥补。
这也宣告了大宗正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愿意背离某些既得利益阶层。
或许,这不会是唯一一次对立。
“陛下为天子,周为天下主,我等自是尊奉,绝不敢有丝毫不臣之心。”杨复摇头,依旧不愿放弃杀周彻的‘正当性’,继续道:“只是治天下,离不得法、礼、制……”
“我不通意,你们还要杀人,哪还有什么礼法制可?!”大宗正失去耐心,再度喝道:“你们要杀人只能是逞凶杀人,所谓依制而行的事,断然不存在!”
他在马背上,俯身探头,望着杨复:“司徒,您要逞凶杀人吗?”
杨复抬头和他对视,眼中也不存在惧色,有的只是平静。
良久,他摇了摇头:“我是不会让这种事的。”
“那就好。”大宗正一点头,望着杨复身后的人喝道:“要杀六皇子,就是刺杀皇嗣!休想拿法制二字来粉饰!”
他又从身后赤袍骑士手里夺出一条枪来,指着人群:“敢刺杀皇嗣、意图谋反者,站出来!”
人群在短暂的平静后,发出‘哗’的响声——官员略有后退,秩序却在瞬间崩溃,更多藏在后方的人涌了进来。
人群混杂,难以辨认,只觉杀气突起,有人厉声大叫:“皇子行凶,皇族护短,将荼毒天下,杀!杀!杀!”
杀声爆发刹那,有士子将手中竹简、书本抛出,眼前一片乱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