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覃无眼前猛然一黑。
“仙尊大人无上慈悲……”
山中来了三四张生面孔,拉着仙尊商议事情商议了近一天。江宜臻从白天等到黑夜,在隔水相望的阁楼上,有时在窗边的桌上画点什么东西打发时间,更多的是百无聊赖地眺望着水榭。
在阁楼上他只画了两幅画,都是仙尊。
他画人画得惟妙惟肖,和才学字画的时候判若两人。
覃无看了一眼,画上的仙尊单手拿了枝带着露水的桃花,从屏风后走出来,眉目疏淡,身姿挺拔。
江宜臻画完搁置了很久,又随意在旁写下一句:泠泠冰下泉,了了松间雪「1」。
覃无按捺住那点冒出头的酸意,静静看了江宜臻的侧脸良久,莫名的焦躁感越发明晰。
江宜臻玩了会儿笔,困意来得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那支笔划过江宜臻的脸,慢慢滚落下书案,途经他宽大的衣袖,停在他的衣摆间,浸出一小片墨迹来。
覃无想擦掉他侧脸那块墨迹,这回倒是触碰到了,但擦一下更脏了,他就不敢再碰了。
下一刻,仙尊便上到阁楼来。
他放轻脚步走近江宜臻,弯腰观察片刻,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墨汁。
覃无垂着眼睛,只注视着江宜臻。
江宜臻被碰醒,手背上是仙尊垂落的长发,因从外面上来,还带着霜意。
“成花狐狸了。”仙尊微微翘起嘴角。
江宜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哼”了声。
仙尊把他抱进怀里起身,带他下阁楼。
江宜臻十分受用,但还是不满意覃无的一整天几乎都被外人霸占,抱怨:“下次可以不让他们来吗?”
仙尊不假思索:“可以。”
直到第二天,江宜臻发现,仙尊是被请求去外界解决麻烦的。
他有些不开心了,因为覃无昨天才回来。
仙尊哄他说很快就会回来,还说回来带他喜欢的面人。
江宜臻很少这样粘人到不许他出门,仙尊便摘了自己的剑留下来,说:“让渡也陪你几天?”
江宜臻推回去:“我不要。”
仙尊无奈:“我下次不再这样了,只有这一次。”
江宜臻勉强同意。
他跟着仙尊到山脚,只是仙尊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这时,覃无才意识到,来送仙尊这件事应当是江宜臻潜意识改变的,他原本没有来山脚送人。
艳阳天阴沉下来。
江宜臻还是和每次一样,日日来山中视野最好的巨石上眺望。覃无总是和他一起在这里等人,仿佛也和前世一样经历了被等待时迫切归家的心情。
独处时江宜臻从不讲话,他有时为了方便化形成很小的狐狸,把自己摊开在巨石上休息;有时带来自己的小札,会随手写下“今日天气晴,心情好差”“鸟好吵”这类无关痛痒的话;有时把宽袖扎起来,在这里练剑……
只有仙尊回来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漂亮的笑容。
这一回的等待变得无限漫长。
覃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希望景象像很多时候那样变得模糊,但并没有。
江宜臻在这里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渡也被仙尊的好友送回来。
江宜臻没能明白,不解:“渡也怎么先回来了?”
好友的神色有些复杂,不过他看着江宜臻,还是有点不忍,道:“这是你主人的遗物,他托我送来给你。”
“……什么遗物?”
“他的东西嘛。”
江宜臻一时呆滞。
“是这样的,你主人不小心在外殒落,不能亲自回来。”好友揣着宽袖,平静解释,“因为他的东西都毁坏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只托我把这剑带回来,大致意思是说往后它会代替你主人保护你……”
“闭嘴!”
寒光一闪,好友顺着脖子前顶着的渡也看到冷漠如冰的江宜臻。他咂嘴,心说这姿态当真是像覃无。
“你不信?”他苦笑,“苍天可见,我骗你做什么?”
“他若真的殒落,理当唤我去见最后一面,怎么可能叫你去?”江宜臻冷静分析。
“小狐狸,这世上没那么多理当。”好友怕他一个失手捅穿自己的脖子,举起手来说,“以你主人的脾性,他怎么会叫你去见证他的死亡?”
江宜臻仍然不信,他自知仙尊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殒落?
他在离开之前还答应自己买面人回来。
江宜臻跳下巨石,腿软了一下,没理会仙尊好友的劝告,带着一片死寂的渡也离开仙山,独自去找仙尊。
覃无没想到,其实江宜臻和仙尊之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死别——只是在极平常的一个午后,江宜臻收到了主人的遗物。
轻描淡写的死亡,却在往后近两百年给江宜臻带来深刻而长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