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下午有什么安排吗?需不需要我们搭把手?”诡调局半山营地,穿着橘色冲锋衣的小年轻笑着拍了下林辰的肩膀。
林辰回头朝他笑笑,摇了摇头:“没安排,大家原地休整,自由活动就好。”
过去半年,林辰作为雪山调查队的一名队员,多次进入雪山最危险的腹地进行勘察,带回来大量珍贵的影像信息,故而在一个月前的扩编之际,他得以脱离原有的队伍,自己拉出一个新的调查队,担任队长一职。
他也能感觉到,这次扩编不过是高层套现经费的手段,他人微言轻,除了顺应大势别无他法,无论别人如何做事,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该认认真真做好分内的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隐隐有一种感觉,最终副本还没有真正结束……
林辰手底下的队员们都是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年轻,知道了他作为司契的“帮凶”、未命名公会的会长的“黑历史”,成日里缠着他问东问西。又因为林辰没什么架子,有问必答,他们更多地将林辰当做朋友而非上级。
“林哥你可别唬我们,我看到你都把登山装备拿出来了。”小年轻左看右看,促狭地调侃,“你该不会又要单枪匹马独闯险境,立功顺便整个工伤出来吧?”
“怎么会?哈哈。”林辰失笑,“我打算去纪念碑那一带转转,看看附近的纪念馆建得怎么样了。”
小年轻没了兴趣,退回帐篷:“那林哥你记得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林辰略微颔首,拿起登山杖,一步步向雪山腹地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走去。
作为神陨之地的中心,林决尸体所在的位置,雪山腹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充斥着宏大奇诡的异象,形状莫测的阴影在灰白色的雪幕上游曳,人与兽的轮廓时明时暗地蠕动爬行。
那些异象不会伤人,却会制造幻觉,影响人的情绪,所有进入异象范围的人都会发自内心感到莫名的悲伤,就像身处葬礼现场,被哭丧的人群所感染那样。在此设立纪念场地再合适不过,至少每一个到来的人都显得真挚诚恳。
活着的人常常热衷于用无聊的手段悼念死者,以此彰显他们的道德情操和高尚品格。在林决生前恨不得将他踩到泥里的那群人如今又以林决的支持者自居,他们一面害怕林决的复活,一面又极力将其装裱成光辉万丈的神像,声泪俱下地要求联邦不计成本和代价地在雪山中建立纪念碑和纪念馆,铭记林决的牺牲。
工程款被多少人中饱私囊尚不可知,全称为“人类对抗诡异游戏胜利纪念碑”的高大建筑物于今巍峨耸立在风雪之中,最高处铭刻了林决和傅决的形象,其余位置则密密麻麻写满了有过突出贡献的玩家的名字。
林决的尸体依旧半跪在雪地里,贯穿他胸膛的青铜长剑和半年前一样折射幽光,没有人敢触碰这尊诡异的冰雕,生怕引发无法承受的后果。危言耸听的怪谈越传越离奇,人们潜意识里难免将林决尸体与鬼怪邪祟画上等号。
大张旗鼓的纪念过犹不及,更别提公民们往往热衷于和联邦唱反调,不少人捕风捉影地提出阴谋论,说林决就是个妄图毁灭全人类的疯子,诡调局是碍于曾受他领导的面子,才会极力在他死后给他个体面。
一来二去,愿意来纪念碑这儿看看的,只有林辰等少数几人。
林辰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明白,比如司契和林决的死,比如涉及神明和规则的赌局,但尸体注定无法告诉他答案,他在这一带兜兜转转几个月,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看看神情平静的林决,又看看高耸入云的纪念碑,冷不丁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是神陨的影响消退了吗?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悲伤,反而有点……喜悦?”
不,影响并未消退,而是因为更高维度存在的介入而发生了转向,以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形式污染所有人的情绪,喜悦取代悲伤。
本已消歇的狂风平地而起,卷起沉淀在地的雪花和冰碴向空中泼洒,和山谷摩擦发出尖锐的啸鸣,有如积攒了千万年怨念的鬼哭。
灰色的雪雾太过浓厚,在视野里凝聚成龙卷风般的长条,狂舞的雪蛇席卷远处的冰川和近处的冰面,肆虐地撞向纪念碑和纪念馆。
一条条裂纹出现在建筑表面,短短几秒间蔓延开蛛网似的大片,林辰听见纪念碑发出“咔擦咔擦”的碎裂声,看到一枚枚石块砸落在地,轰然崩碎为灰黑色的齑粉。
不止是建筑,冰面同样在受到破坏。皲裂的缝隙绵延至冰雕脚下,蜿蜒蛇行般向上攀援,林决的尸体笼罩在裂纹之下,从边缘开始消散,面容被磨蚀,身躯看不出人形,银白色的雪沫被风吹向天际。
血肉之躯混合在冰块中化作粉尘,所有存在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留下青铜剑斜插入冰层,金色的光辉从剑尖开始渗透每一条裂隙。
黑色巨塔刺破冰面,如竹笋般拔地而起,顶天立地矗立在雪山之上,与塔尖相接处的天空染上落日之墟的金黄,如同滴入清水的颜料般向周围的天穹扩散。
“巴比伦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