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别明僵在原地,用练了不短时间的手法?,异常笨拙地、生硬地调整姿势,把软得像没骨头?的棉花娃娃一样的小狗抱起来……见鬼,理论和实?操完全不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把贺鸣蝉捧起来,贴近怀里,他发?现贴得越近,抱起来好像就越稳当?。
厉别明就把贺鸣蝉努力抱紧。
他把小狗抱进卧室,然后呢?下一步是什么,该死的原青枫为什么不说明白?
放在床上吗?刚吃完饭就躺下怎么行。
放椅子上?开玩笑软成这样怎么坐得住。
放吊椅里?
……完蛋了,该死,他找不到吊椅里不能放的理由。
他、不、想?。
厉别明冷酷否决,手臂收紧,装作没看见吊椅,把贺鸣蝉又?往怀里摁了摁。
凭什么要放?他抱得好好的。
厉别明坐在床上,轻轻摸着小狗的脑袋,低头?想?,贺鸣蝉的头?发?好像是有点长了。
贺鸣蝉真的像是单纯的、只不过是太?困就睡着了一样,脸色还是红润的,身上也柔软温暖,厉别明忍不住捏了几下他的手指,又?轻轻弯折了一下手腕……小土狗依然乖乖闭着眼睛,睫毛安静地垂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厉别明用指节轻轻碰贺鸣蝉的脸,很柔软,鼻梁很高,眼皮软软的,睫毛浓密。
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只会瞪人,牙都不会龇,怎么还敢说出“我?冲进去”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厉别明突然很想?看看这只小土狗的牙尖不尖,他发?誓他就是想?的这个,没别的,他捏开那两片温软的嘴唇,看了看整齐的小白牙,贺鸣蝉天天认真刷牙,还哼歌。
……很软。
怎么这么软。
不会说狠话的人嘴就这么软吗?
厉别明盯着小土狗,尝试压下某种令人烦躁的热气,他咬碎了两粒强效薄荷糖,毫无用处。
想?吃药,绝望地发?现忘了带。
当?然忘了,他被小土狗牵着手,连怎么出的门、家里锁没锁都不记得。
鬼才记得药扔哪了。
他重?重?躺在床上,拉起贺鸣蝉的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喉咙滚动,呼吸变急……
温暖的手指小心地碰了碰他灼烫的眼皮。
厉别明胸腔巨震。
倏地睁开泛血丝的眼睛。
贺鸣蝉只是猝倒——不小心昏迷了一下,很快就醒了,小狗不明白什么是“烧得难受”,只知道他看起来不开心,就轻轻摸他的眼睛。
原大哥就是这么安慰他的,贺鸣蝉学会了。
他知道自己多半得了那个“发?作性睡病”,最难过、难过得好像天塌了一样。
被这么温柔地轻轻摸着,那些痛苦也就慢慢消散。
……
厉别明粗重?呼吸,喉结上下滚动,连脸上的疤也像是烧起来,独眼近乎是森然地盯着什么都不懂的小狗——糟了,贺鸣蝉还记住了“这是邻居可怜大狗的友好状态”。
柔软的、温暖的小狗,蜷在床上枕着一边胳膊,侧躺着,用干净温柔的琥珀色眼睛认真望着他。
轻轻摸他的眼睛,安慰他:“厉先生,你是好人,不要难过。”
厉别明嗤笑了下。
他下意识就要跟出几句嘲讽的刻薄话,想?起原青枫那些该死的警告,又?硬憋回去,开什么玩笑,他是好人这世上就没有恶人……
小狗自顾自地靠过来,把额头?拱到他的颈窝,抱住他的肩膀。
厉别明:“……”
现在不是好人不好人的问题。
是他可能要因?为某些不可控的生理反应被原青枫报警抓起来了。
厉别明深呼吸,试图把什么都不懂的小土狗拎起来,手指刚薅住衣领,就听见很闷、很轻很软的声音。
这些天太?开心了,小流浪狗不舍得和原青枫说这种扫兴的话。
但和他反而能说得出,因?为他们?有过很像的经历、彼此?能理解,因?为贺鸣蝉正在小心地轻轻摸他的疤。
用那种像是小狗轻轻舔舐的力道。
因?为在暴雨天里,一只湿漉漉的、一瘸一拐的小流浪狗,总能准确找到另一只浑身疤痕的流浪狗……把自己半块脏兮兮的饼叼过去,眨巴着温柔的琥珀色眼睛,小心翼翼地想?要蜷在一起,依偎着取暖。
因?为不论他怎么说……贺鸣蝉就是很坚定地、很固执地,一根筋地认为他是好人。
原青枫当?然也是好人。
所以?。
小狗埋在他的脖子里,闷闷地小声说,身体微微发?着抖,但还是异常坚强地止住了战栗。
贺鸣蝉想?一些话想?了很久。
“我?可能……快要走了。”小狗小声说,“等我?走以?后,厉先生,你和原大哥都要好好吃饭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