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我精气魂魄,点亮无尽光明。
这段誓词直白而炽烈,那福道徒的声音虽平淡和虔诚,听在云、狄两人的耳中,却有说不出的慷慨激昂。
福道徒诵罢誓词,迈步走下钟楼,到了近处,云济才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得惊声叫道:“你……杨先生!你……你怎么做了福道徒?”
这福道徒生得一副好面容,面白腮润,唇红鼻挺,眉如剑,目似星,双耳垂肩,竟是仙风道骨的宝相。最让人震惊的是,这张脸云济十分熟悉,分明便是宰相王安石的得意弟子、资政殿学士王韶的内侄、和郑侠并称王门双壁的杨昭!
福道徒先是诧然,继而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云教授,别来无恙?”
“杨先生!果真是你?咱们上元节时才见过,这还不到五天时间,你怎么摇身一变,就做了安济坊的门徒?”
安济坊的医道传承颇为严格,凡拜入安济坊门下的,不仅要一心学医,还要修福道——不娶妻妾,不延子嗣,不求功名,不图富贵,行百善,积百福,倾己所有救济贫苦,奉以生命,至死不休,方是福道门徒。
见二人满脸震惊,杨昭双手合十道:“小生并非这两日才拜入安济坊门下,早在七日之前就已经做了福道徒。承蒙弥心先生抬爱,亲收为关门弟子。”
“七日之前就做了福道徒?那是……正月十二?”狄依依甚是惊愕,口不择言道,“福道徒不是戒酒戒奢的吗?可上元节晚上,你还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
“小娘子莫要妄言!”杨昭急忙连连摆手,“小生何曾喝过酒?当时在那酒肆里,小生滴酒未沾,荤腥更是不曾碰得!”
“可是你当时衣着华贵,里里外外都是富家公子模样,和王雱、郑侠称兄道弟,跟三杯倒也聊得情投意合。难道……你那时已经是福道徒了吗?据说当了福道徒,就是把自己捐给受苦的世人,要摈弃骄奢,尝遍苦难。你当了福道徒,反倒又是赏花灯,又是喝春酒……”
杨昭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将两人带到僻静处,这才解释道:“两位,咱们相逢一场,也是有缘,还请不要打扰小生修行福道。小生当年年少轻狂,因未中头甲,就弃了功名,本打算重考,谁料……实是小生有幸,正因弃了功名利禄,反倒寻到此中真谛。”
云济问道:“你是说福道?”
“不错,小生那时遍览佛经,通读道藏,愈发觉得人生无常,为生老病死所苦,要想求得解脱,就得跳出五行之外。但佛家也好,道家也罢,都没有寻到小生想要的。后来在安济坊听弥心先生讲了数次福道,才突然寻得要走的路。绊住小生脚步的,并非名缰利锁,而是恩师的教诲和家祖的希冀罢了。”
杨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家祖年将八十,身体大不如前。小生虽早有修行福道的心思,但总想着要等他百年之后。谁知……谁知恩师王相公怜小生微才,居然动了招小生为婿的心思。也不知是谁透的风,小生的姑父竟也动了心,已经兴致勃勃找媒人准备提亲了。”
狄依依脱口而出:“那日听郑侠打趣,说王相公家的小姐看上你了,原来是真的?”
“这个……小生早年跟恩师求学,和王家二姐儿认识得早。不过婚姻大事,本是长辈做主,二姐儿的心意,小生……小生实不便说。”杨昭这般说,可见王家的二姐儿对他果然有意。狄依依打趣道:“王相公被称为‘拗相公’,为女儿挑婿,肯定也霸道得很。”
王安石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枢密副使吴充的儿子吴持国,可谓门当户对。然而吴充反对新法,和王安石政见相悖,两家闹得不甚愉快。而杨昭的父亲去世得早,他的诸多大事都由姑父王韶做主。王韶向来支持新法,两家父辈有心结成秦晋之好,实是再正常不过。
杨昭摇头道:“恩师和姑父自然是为了儿辈好,但……唉!那日姑父寻小生谈话,说要着人举荐小生为官,帮恩师推行新法。有恩师和姑父的面子,官家应该会重赐小生进士出身。小生得知后惶恐之极,又是赐进士出身,又是举荐为官,又是娶恩师的女儿……小生若不奋力一搏,便只能眼睁睁错失良机,再也无法挣脱这牢笼了!”
“若不奋力一搏,就会被官家赐进士出身,被资政殿学士举荐为官,被宰相招为东床快婿。这话怎生听着怪怪的?”
“女居士莫要打趣小生,修行福道是小生的夙愿。正月十二日早上,小生避过家人,悄悄来到安济坊,求弥心先生收留。”
狄依依道:“你是资政殿学士的内侄,是宰相的准女婿,弥心先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收留你当门徒。”
“小娘子误会啦!”杨昭急忙挥手,小声道,“小生是隐姓埋名来安济坊修行的。加上小生本是外地人,东京城认识小生的人不多,弥心先生也不知小生的身份。”
狄依依惊了:“在家里时骗老师骗姑父,拜入安济坊又骗坊主,你当真不可小觑!”
“这如何能算是骗?”杨昭辩解道,“早就听说弥心先生不仅医术精湛,还是一位得道高人,若能得他指点,实在三生有幸。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