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顾棠晚偏过了头,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脸上挂着的浅淡的笑被打没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
就像覆在脸上多年的面具被打掉一般。露出小时候第一次见她姐的表情。
“顾棠晚,从小到大你有哪次真正听我的话,每次不都是阳奉阴违地糊弄过去。”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不太想管你。但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她望着顾棠晚脸上那惨不忍睹的巴掌印,那只手隐隐发抖。
她和她闹了这么多年的矛盾,也是第一次这样打她。
她想要揉一揉她女儿的脸,被顾棠晚一下推开了。
不苟言笑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放软声音:“棠晚,母亲知道你病了。没关系,顾家家大业大,不至于治不好你这个毛病。”
“你接下来就在这里治病吧。病治好了母亲再放你出去。你不喜欢那些人没关系,是他们太废物配不上你,母亲再给你找就是了。”
“或者喜欢怎样的基因,怎样性格的孩子。母亲去筛选,不结婚也没有关系,有一个女儿或是徒儿就好了。老了也不至于没人照顾。”
祠堂的大门在顾棠晚的眼里一点点关上。
啪嗒,她的脸彻底隐在阴影中。
之后祠堂便来了很多人,都是各大医院的院长和研究院的研究员。
具体的治疗过程顾棠晚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大体就是吃药洗脑脱敏疗法。
来来去去一点心意也没有。
有些激进的治疗方法不经顾家主的同意,她们不敢用在她身上。
顾家主倒也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让她们折辱她的女儿。
一晃就是几个月,那些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怎么治也治不好。
顾棠锦忧心忡忡地踏入祠堂,便见顾棠晚难得端正地跪在蒲扇上,正前方的三根香燃了一半,缕缕青烟萦绕在她身上。
“姐,你来了。”她回过头,如往常般浅淡地笑了。
“折腾了这么些天,瘦了。”顾棠锦心疼地放下餐盒,揉了揉她的脑袋。
“老师其实没那么生气了。你就稍微服下软。说自己差不多治好了。”
“她已经开始给你物色孩子了。你收一个,她以后就放心了。之后你在外面小心些,喜欢女子没关系,不闹到人尽皆知闹到她面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你的。”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她仰头望着那一尊巨大的神像,以及神像下大大小小的牌位。
“姐,你说这个祠堂存在了多久?”
顾棠锦愣了愣,她记得顾棠晚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冷淡矜贵的小女孩仰头望着那一尊巨大的神像,宛若沧海一粟。
同她一起跪在蒲扇上的太婆闻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啊,我也答不上来。我只知道,我太婆的太婆时就存在了。一直流传到现在。”
“之后你的牌位也会在上面,你女儿的、你孙女的、你孙女的孙女的,都会在上面。”
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门口的烛火被推倒,火光先是从祠堂正门的窗棂窜起来的,像条不安分的红蛇,舔着积了灰的雕花木框。
片刻间,那点橘红便炸开了,腾起的火舌卷着陈年的梁柱,发出“噼啪”的脆响。
火光摇曳,从远处看像是在舔着神像的衣袂,却烧不散那眉宇间的庄严肃穆。
泥塑的神像半边浸在橙红的光里,半边隐在烟影中,垂落的眼睑似含悲悯,鎏金的衣纹在火舌里明明灭灭,倒像是披了层流动的霞光。
神像依旧稳稳端坐着,烟火缭绕中,神像脚下整整齐齐排着的牌位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火光与浓烟的缝隙里忽隐忽现。
顾棠晚就这么静静望着。
祠堂耀眼的火光映在她的那双眼眸里,烧得极凶。焰光映得瞳仁亮得惊人,不断在眼中卷着、翻着。
她想,以顾家的效率,不会烧到神像和牌位的。
“顾家第三十四孙顾棠晚在此别过。”
顾棠晚勾起唇角,朝神像挥了挥手。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气,将那点桀骜烧得愈发滚烫。
顾家那尊神像在她眼里轰隆一下彻底崩塌,她抬起眼眸,潋滟的火光下出现了奚昭野的面容。
她闭着眼睛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顾棠晚抹去眼角的泪,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往下压,重重地吻了上去。
那就让她下地狱吧。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为师不慈,为长不尊。
是她无意引诱了她的学生,无分寸,太僭越,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合该她一人承担,与奚昭野没有关系。
若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在这种时候疏离斩断,她不仅不配为人师表,还不配做人。
她的唇重重压了下来,不是试探,不是轻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