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片刻,项弦的情绪稍平复下来,那句“师父”几次到了嘴边,只并未出口,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若告诉沈括,自己是从后世前来,会不会产生难以挽回的影响?
抑或改变师父的整个人生?这是什么时间点?景翩歌所言,将他们送回了五十年前,萧琨呢?!
诸多问题随着项弦的清醒而飞快涌现,令他眼里现出一丝茫然。沈括见他已不再哭哭啼啼,显然释放一场,状态好多了,于是说:“不要压抑情感,偶尔哭一哭有益健康。”
项弦很难为情,沈括又起身,去拿来智慧剑,说:“我在你身上,发现了它。”
“是。”项弦马上明白到,沈括对这时候的他,并没有什么熟悉感,路遇后施以援手的最大原因一定是智慧剑。
“这是不世出的宝剑啊。”沈括带着惊叹,望向藏于鞘中的智慧剑,似有点为难。项弦当然熟悉他的脾气,知道此时他心痒难耐,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它抽出来。
项弦索性握住剑柄,将它拔出。
沈括眼里尽是惊叹之色,说道:“这当真是……”
“是,”项弦说,“传说中的神兵,智慧剑。”
沈括道:“你果然是项家人!”
项弦充满感慨,看着沈括,沈括则手握剑柄,反复翻面,察看剑上符文,眼中尽是唏嘘,仿佛已不为外物所动。直到足足一刻钟后,沈括方陡然回神,问:“老弟怎么称呼?”
“我……”项弦又想到,后世他将与沈括相遇,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否将改变什么?他也不曾想好,脑海中却奇特地浮现出扶莹曾经的询问,下意识地换了个名字。
“项铉。”项弦答道。
沈括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智慧剑收入鞘中,说:“这是天底下驱魔师毕生难得一见的神兵,天地万物、神州山海的千万年气运所系。”
项弦正要接过,忽生出一念。
“既然喜欢,就送你了!”项弦说道,“交个朋友!”
沈括顿时愣住了,明白项弦在与他开玩笑,哈哈大笑,项弦也大笑起来。沈括示意他拿好,孰料项弦又推了推,说:“真的,送你,咱俩一见如故,既然你喜欢,就拿着罢。”
沈括:“……………………”
项弦:“……”
房内安静数息,沈括才意识到项弦是认真的,当即色变。
“使不得!”沈括难得地露出惊慌表情,这是项弦跟随在他身畔时从未见过的,他连声道,“万万使不得!早知我便不看了!哎!老弟,是我太冒昧……”
项弦起身,只劝沈括收下智慧剑,沈括被吓得险些魂魄出窍,无论如何不能收。两人推让一番,项弦只得叹了口气,说:“好好,你也太见外了。”
沈括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见外的问题吗?这是智慧剑啊!
项弦与他推来推去几下,断掉的肋骨又开始疼痛,只得坐着,倚在榻畔桌前,沈括突然想起来了,忙去为他倒药。
“你太累了,身体遭受几次重创,灵力枯竭,脉轮也受到了损伤。”沈括再望向项弦的眼神,已变得有所不同,若说先前只是萍水相逢,如今则多了少许感动,毕竟说几句话就要把镇神州的神兵拿出来送人的朋友,这世上绝无仅有,足见其盛情。
沈括又问:“项老弟都做了什么?为何出现在此地?有何事要办?”
“唉,”项弦叹道,“说来话长,简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累死我了,我还有一位同伴……”说到这里,他改口道:“我的好哥哥,这会儿下落不明,稍后还得去找他。”
“唔,”沈括说,“虽有内伤,但终究不妨,只是近日里,须得以将养为上。”
“这儿是什么地方?”项弦接过药碗,仰脖饮下。
“汉水畔,武昌城,”沈括道,“外头那座,就是天下闻名的黄鹤楼了。”
项弦被药苦得五官扭曲,沈括又给他一块糖。
与小时候一模一样……项弦差点又哭了出来,吃着糖,看着面前年轻的师父,只想扑进他怀里,像潮生一样撒娇。
“你的兄弟,”沈括想了想,问,“是什么人?愚兄在江湖上也有一些朋友,托人为你打听就是,切不可着急。”
“一个眼睛发蓝,”项弦说,“脾气固执的家伙,是个辽人。”
说着,项弦又不住回忆景翩歌所言,五十年前……鬼王所言的“一丝可能”究竟是什么?
沈括于明道元年出生,如今是熙宁八年……
项弦打量沈括,问:“你在十年前入阁,如今不是应已年过不惑了吗?”
沈括登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驻颜有术,驻颜有术啦!”
“愚兄今载已四十有三,”沈括笑道,“难得被罢了一次官,便顺路过来,看看家师。”
“哦!”项弦明白了,他的师祖苏颂,这个年头正在荆地隐居!
“我看你也好点了?”沈括虽已年过四旬,眉眼、长相、身材却都是二十来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