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云纹之人俊雅温隽的眉宇未变,迎视了文墨染冷然投来的视线,神色始终温敛。
只是随后便见帐中立身一旁、来此中军助阵、自言是巫家小辈的一袭檀衣人也凝目极寒地看向了自己……更与自己身后脸覆铁面的少年对视久矣。
申屠烬站在盛宴身旁,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森云宗主墨然及其义子。
江湖有传,巫家与影网结有宿怨,一年前洛阳郊外巫家家主巫山空雷遇害,巫家年长者全部身死,便极有可能是影网所为。
申屠烬此前并不知盛宴竟是巫家之人,数年知己也未询问过他家中境况,来此助阵中军于战场上见其使出无刃刀,才得他解释:自己出自中原巫家,是巫家小辈。
如此,森云宗主墨然若和影网有关,那便极有可能和巫家有仇。
巫亚停云亦凝视了墨然一眼,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转而十分沉静地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墨先生……将此重要讯息告知我等。”待见墨衣云纹之人与她颔首回礼,巫亚停云便转目看了盛宴一眼。
盛宴接收到巫亚停云的眼神,紧抿唇,亦慢慢收回了目光。
知其之意,是国事大于家事;军事先于亲仇。
身处军中,于此战况之下。盛宴又何能不明白?
只是仍旧垂目牢牢握紧了手中凝起的无刃刀,掌心用力至沁血。
杀父之仇,焉能漠视?
父亲叔伯遇害后,族中调查出来的线索,桩桩件件都隐隐指向影网,她本有此一战后追查影网之心……然却于此,得知名闻江湖、受人敬重的森云宗主墨先生,却竟然和影网有关。
心中怀疑何能不疯长?
“若然此讯是真,虎公主已离营,这便是我等奇袭的良机。”自谈指到罗甸再到织金,北曲得墨然所助良多,加之不涉江湖,对影网所知甚少,便未觉有异。
此时言语间透露出了他对这位云门毒宗之主的信任。
文墨染深知影网之能,亦能想到墨然不惜自曝与影网关联,给出此讯,多半为真。
脑中一瞬间思过他如此做的因由猜测……
但更多的却是立时想到:于眼下两军对峙、且羌骑与凌王反军呈弱势之际,将最能振奋士气、勇武过人的虎女派离军营……绝不可能是因为小事。
“他们会不会是想要联合先零、卑湳两部落?”孔懿听闻讯息后,便一直在看桌上所铺地图。此刻沿图上羌骑驻扎之地往西南方向一指,蓦地道。
巫亚停云转面看向孔懿,微微点了点头道:“后方西南羌地,正是先零、卑湳两部落的族地,虎女若去,势必为了联合。”
北曲立时道:“倘若当真如此,我们必得在他们联合先零、卑湳两部落来援前,歼灭此地羌骑与叶齐反军,否则一旦他们呈联合之势……”
“最好也要想办法阻止他们联合……”前军将军林海思虑道。
墨然看着他们议声,思及赫连绮之之性,却隐有不祥之感。
虎女此去,当真是为了联合先零、卑湳两部?
眉间隐蹙,然一时难以明晰。
……
次日。
远见旌旗猎猎。
夏军以大将军巫亚停云为首,列阵以待,于军前叫阵。
叶齐、吴郁率先领手下诸将行至军前,并不回应。
北曲笑言道:“你等有虎女之威,叫阵军前当属无敌,又有何可惧?为何不应?”
话音刚落,一粗犷之声冷喝道:“夏国的白脸小儿,以为我羌骑中除了虎女便无人了么!何敢与我一战!”弋仲手持斩-马-刀重重踢马上前。
然不及行出阵列,被娃娃脸的“少年”军师踱马拦下了。
赫连绮之身上罩着一件浅灰色兔绒领的斗篷,粉白圆润的面庞在一众魁梧骑羌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稚气。然声沉而喑,阴森幽冷,让人一听便生寒意。
“如此仗势,你们像是知道虎公主拉巴子,此刻不在军中一样。”
此言一出,巫亚停云目中一震,便是连羌骑与叶齐、吴郁所率之军中,都传出了议语声。
他何敢如此堂而皇之地道出虎女离营一事?!
难道不怕士气大跌?今日战败于此!
赫连绮之看了一眼夏军主将之列,而后笑眯眯地转目看向了那一袭墨衣云纹之人。
天真可爱的脸上随即笑出了两个梨涡:“师兄的影网,果然不可小觑。”
“那这样看来,师兄是真的选择助夏了?”赫连绮之毫无顾忌地踱马上前,离夏军越来越近:“师姐和报仇……师兄最终选择了师姐吗?怎么那么天真呢?”
他枉顾两军阵列,一派恣肆地踱马笑言,便如同师兄弟间在闲话日常:“就这么放过叶家?放过这夏朝了?难道不知,过分天真,会害死自己?”
墨然回望着他,缄默良久,只是淡淡而笑:“莫要于阵前挑拨离间了,你所言,无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