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语之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不得不顾虑她家,她不能为一己私情,而陷家族于不义。
也正因如此,哪怕朱语之再不愿,她都不得不选择妥协。向导是水上浮萍,从分化成向导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之后这辈子没有根,只能随水逐流。
朱语之以为她早就习惯了。
然而当溯宫的人真进了匡府,她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却还是心生抵触,尤其孩子还在背后哭,朱语之忽然不想在意这些了。
凭什么要让溯宫决定他们的命运?凭什么向导和哨兵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语之才不想清洗标记,匡从锦死了又如何,难道她就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朱语之越想心里越不平,她尝试跟溯宫交流,可溯宫的宫长根本不听她说的话,甚至还会反驳她。
朱语之频临绝望,在宫长通知她明天就要清洗时,朱语之终于受不了了,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朱语之不觉得死可怕,她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不能陪孩子长大了。但同样的,朱语之又忍不住开心,开心她马上就要见到匡从锦了。
匡珣脸色铁青,放在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眉心紧拧,“又是溯……”
匡珣话才说了三个字,马车外忽然喧闹起来,匡珣咽下到嘴边的话,邱和舒也没追问他要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外看去。
只见刚才只是阴沉着脸和溯宫侍卫争吵的男子,一会功夫过去,他忽然情绪失控,不管还在外边,也不在意旁边有很多围观的人,就拔高声音大吼道,“要想我去溯宫,除非我死了!”
男子话音刚落,原本还想动手的溯宫侍卫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再动作。
“我既然和景兰许了终生,哪怕她不在了,你们也休想让我洗掉标记,再跟别人在一起。”男子伸手去指溯宫侍卫,冷笑着怒骂道,“两情相悦本是一件喜事,可就因为是向导是哨兵,两情相悦也得分开,去遵循什么适配度,甚至伴侣死了还要立马嫁娶,这像话吗?”
男子情绪激动,声音越说越大,眼睛更通红,而他对面的溯宫侍卫抿着唇,纷纷紧握着剑,表情难看至极。
起初还在围观的百姓,在听到男子这番话后,忽然像看到洪水猛兽似的,飞速散开了。
于是匡府马车显得愈加突兀。
可饶是如此,邱和舒跟匡珣都没有喊走,还停在原地没动,两人帘子也没放下来,仍直直地看着那边。
好在不论是男子,还是溯宫侍卫,都没时间看他们这边。
“那是韩传峤。”耳边响起匡珣的声音,“韩家是经商世家,一直到韩传峤这一辈,家里才花钱捐官,让韩传峤做了个小官。”
从看到男子开始,邱和舒便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一直没想起来他是谁,听匡珣这么说,邱和舒立马就想起来了。
韩家在京城的口碑不错,至少在百姓口中口碑很好,因为每个月韩家都会搭棚布粥,等到入冬了,还会发放衣物。邱和舒曾经陪连书慧出门买东西,就曾遇到韩夫人带着下人在行好事,那次韩传峤也在。
“听颜真说韩传峤有位青梅,两人感情极好,十八岁就将青梅娶回家了,十余年来几乎没吵过架。”匡珣唔了一声,“就像岳父岳母一样。”
邱和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匡珣口中的岳父岳母是谁,他抬眸去看匡珣,而匡珣低头避开邱和舒的视线,“两人生了一儿一女,一家四口过得很幸福。”
邱和舒听出匡珣话里的转折,他暂时没去计较匡珣喊岳父岳母的事,“然后呢?”
“去年韩夫人忽然生病,看韩传峤这样,想必韩夫人已经不幸离世了。”
早在看到溯宫侍卫时,邱和舒就心里有数了,现在听到匡珣这么说他也不意外。只是想到朱语之的结局,邱和舒不由唏嘘,怕韩传峤也会走上这一步。
邱和舒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惊呼,他抽离思绪,抬头朝对方看去,就见韩传峤怒笑起来,好像已经崩溃了,而更让人忧心的,是他手里拿了把剑。
溯宫名义上是培养向导、哨兵的地方,但事实上溯宫是为皇家服务的,不管是向导还是哨兵,都只是权贵阶级的棋子。不过就算如此,溯宫在执行任务时,也得遵守规矩,切不可把事情闹大,亦或闹出人命。
至少表面上不行。
所以当韩传峤抢走侍卫手中的剑,并将剑横在脖间时,侍卫都被吓到了。韩家虽然在朝中没有大官,可韩家有钱,韩传峤作为韩家大公子,若真在他们手上出事了,那这事无法善终。
“韩大人,你冷静一点。”为首的侍卫怕韩传峤一时冲动,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忙出声喊住他。
韩传峤当然知道侍卫首领要说什么,而看到他这样,止不住想冷笑。冷静?夫人才下葬,溯宫就逼他去洗标记,这让他如何冷静?
韩传峤出生在富贵人家,父母恩爱,他又倍受宠爱,可以说相较于大多数人,他太幸福了,何况他还早早地遇到了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