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驶了多久,谢见琛撩开车帘一角,随着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他的心也愈跳愈快。
马车停下,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门楣上,那合该尘封多年的“谢府”牌匾已被小心擦拭干净;朱漆大门显然被重新刷拭过,簇新而?精神。
而?最为显眼的,却是那熟悉的大门两旁,竟高?悬着两盏大红囍字灯笼。
他乍一瞧了这囍有些发懵,可很?快,便?想起了前几天的那段对话。
晏漓,他该不会……
近乡情怯的酸涩与巨大的惊喜涌了上来,他的眼眶难自控地湿润起来。
两只苍老的手牵起谢见琛。
“傻孩子,这样好的日子,哭什么?”
“外祖父、外祖母!”
谢见琛惊喜地扑入两位老人的怀抱:“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外孙一声?”
“陛下前些日子写信来,说要修缮谢府,同时还有件事想请我们老头子老婆子见证。这种大事,定要给琛儿个惊喜不是?”
两位老人笑着带谢见琛朝府内走,谢见琛愣愣扫过每一寸角落:花草院亭、飞檐游廊,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
唯有处处悬挂的红绸与记忆中?形成了出入。
很?快,谢见琛便?被人引至父亲曾经?会客的花厅。
大厅正中?,一套亲王品阶的蟒袍喜服被端正挂在衣架上,华丽而?庄重。
他呆呆挪步上前,在依旧难以?置信的心情中?换上喜服,对着铜镜转了好几个圈,来回端详整理许久,直到确认形象一丝不苟,才?忐忑而?期待地踏入布置得?典雅庄重、喜气洋洋的正厅。
外祖父外祖母欣慰立于堂下,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慈爱。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立刻被中?央那抹正红攫去。
一抹颀长人影静候堂中?,一袭华美?隆重的大红霞帔拖曳在地,头上严严实实盖着金线绣做的龙凤呈祥盖头。
即便?是这样温顺的仪态,也在瞬间霸道地占据了谢见琛全部的所思所念。
见到“新娘”身影那一霎那,他当即呼吸一窒,久伴数年的浓郁甜蜜此时竟显得?那样青涩。
此刻,他们就是芸芸众生间最平凡、却也最恩爱的新婚夫妻。
“吉时到——!”
司仪洪亮的声音使这一瞬的永恒继续流动。
“一拜天地,感念缘定三生,福泽绵长!”
谢见琛与身旁的红衣身影一同拜下,虔诚地感念这千帆过尽后?的安定幸福。
“二拜高?堂,禀告先灵,承欢告慰!”
再拜起身,他的目光掠过供桌上备好的爹娘牌位,爹娘欣慰含笑的身影恍在眼前。
喉间微哽,他终于得?以?正式告慰双亲、圆了让爹娘见到自己娶亲的念想。
“夫妻对拜,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二人缓缓起身,面面相对。
哪怕大红盖头掩住了对面之人的面容,谢见琛也能清晰感受到盖头下,那道炽热含笑的视线。
不由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他与那人郑重齐齐拜下,沉浸在这无比珍重的一刻。
礼毕,飘着浅淡香气的合卺酒被送至二人手边。指尖无意?相触,谢见琛却像第?一次拉到人的手一样,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十指相扣都要特别,相触之处酥酥麻麻。
“礼成,恭送新人入洞房——!”
司仪唱喏,在二位老人并不喧闹却足够热情的掌声中?,二人被引入后?院谢见琛曾经?的房间。
眼下,他的房间已被精心布置作新房。红纱帐暖、喜烛垂泪,空气中?飘燃着助兴的暖情香,旖旎而?不甜腻。
因着这场私下举办的婚礼只邀请了外祖父外祖母作为亲人见证,自然也就免去了敬酒应酬等许多流程。
下人们退出时细心带上了门,霎时,只留满室摇曳烛光与欲说还休的脉脉温情。
谢见琛手足无措地站在距榻前几步的地方,看着那个静坐在百子千孙被上、顶着盖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