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却毫无波澜,静立窗边,一双沉黑的眼落在她身上,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看着姜时雪的耳尖一点点变红,最后似是被惊到的兔子,猛然往屏风后走去:“我叫你来是要给你东西的!”
这一回她没再叫他随她一同过去,而是抱着两只匣子走了出来。
姜时雪将匣子往他面前一放:“喏,给你的。”
祁昀并未动作。
姜时雪等不及,一把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叠银票。
她顺势把另一只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匣地契田产。
她指了指:“爹娘此番离开余州,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在上京劳烦你一段时间,这些你收着,权当回报。”
祁昀扫过那些能买下上京最繁华路段一条街的银票地契,慢条斯理问:“你可知这些东西价值多少?”
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家里的情况从来不会瞒她,她自小也会跟着爹爹学着看账簿,自是知道。
姜时雪:“不用管这些价值多少,说给你,就给你。”
祁昀眼眸中带了丝极浅的笑意:“你就不怕我杀人谋财,把姜家所有的财产都侵吞?”
姜时雪回得很快:“你不会。”
若是贪图姜家家产,当初在余州,他就该顺水推舟留下来,挖空心思讨好她。
毕竟那个时候……他全然是占了上风的。
姜时雪把匣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爹娘说了,你若是不要,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你,立刻就离开。”
祁昀看着面前带着一脸认真的少女,心绪莫名被拨动。
他瞒了她许多事,可她待他,却从未有过怀疑。
姜时雪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薛尽,你也知道姜家在余州略有几分薄产,这些东西你就拿着吧。”
“你家里……如今你在上京做事,身边定然不能少钱财周转,你若不收下,我爹娘也不会安心的。”
祁昀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终于道:“好,我收下,只是如今我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这些东西,都放在你这里,交由你保管。”
“财多傍身,难免也是累赘,如果我要取用,就来找你拿,可好?”
姜时雪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语气,带着哄劝和商量的意味。
不知为何,姜时雪莫名觉得像是丈夫在将财产交由妻子协理。
她有些不自然:“可这些都是要给你的,放在我这里不妥……”
祁昀:“如何不妥?”
“你救我两次,你我如今乃是生死之交,若连你我都信不过,又能信谁?”
姜时雪被他说动,慢慢垂下睫毛:“……好吧。”
“我给你写个凭据,将来也好……”
“姜时雪。”
他唤她的全名。
几月不见,他身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感。
姜时雪不由屏气凝神,像是幼时面对那个严厉的夫子一样。
祁昀眼眸黑沉,窥不清眼底情绪:“若要与我这般泾渭分明,当初又何必要舍命救我。”
姜时雪小声嘟囔:“救人是救人……当时若不是你,换作阿琅我也定然会舍命相救的。”
祁昀周身霎时变得一片冰冷,一双黑瞳更是波澜四起,似是雷鸣暴雨的前奏。
姜时雪被他吓了一跳,张了张唇,不知要说什么。
祁昀已然拂袖离去,侧身而过时,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若是想被株连九族,尽可随意离开。”
姜时雪一懵,再回过神来,祁昀已经踏入沉沉夜色中。
背影看上去都有几分生气。
姜时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偏头思索了一会儿,索性放弃。
这人性子阴晴不定,总是不知何时就开罪于他。
又见那两个匣子还放在面前,无人问津,她只能唉声叹气将匣子合上,又翻出两根系带系在匣子上,以作区分。
总归是他的东西,自己先帮他保管也不是不行。
上京,宋府。
大理寺卿宋鄞今日下值得晚,马车驶进宋府的时候,已是子时。
他年过半百,背脊已然有些佝偻,一双鹰眼也蒙上一层浑浊。
宋鄞路过仰止斋,见依然亮着灯光,停顿片刻,折了进去。
窗棂半掩,青灯一盏下,有人持着书册读得认真。
昏黄的光倾覆在他身上,勾勒得他背脊挺拔如青松,眉眼唇鼻亦如大师笔下的山峦起伏,每一笔都青隽落拓。
因为春闱舞弊案,今年春闱推迟至春末重新举办。
如今离考试不到一月,宋观澜越发刻苦。
周遭的光渐渐昏暗,宋鄞仿佛瞧见那窗边坐着十四五岁的行波,也是这般埋头苦读,直至夤夜亦手不释卷。
垂蓉那时怀着身孕,却总是陪他熬到深夜,给他端来一碗亲自熬住的莲子羹。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