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续可以随意垫几口就工作的。
但汤靳明不是,他有很多讨厌的事物,但大家都不晓得究竟哪个是他最厌恶,且永远无法和解的。
毕竟他太能忍了,将不喜欢装得很热爱。
如果他们原本就不该是走到一起的性格,那么互相折磨如此之久,却仍旧不肯最先退出,在这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这条铁则是不假,谁都能说,谁都可以做,但真正愿意断舍离的根本不是这批将减负挂在嘴边的人。
沈续轻轻抚上心脏,他仍然记得汤靳明兴致勃勃地对他说他完成跳伞的时候,他是怎么心脏抽痛,而后果断给了他一巴掌。
生命太宝贵,他见过那么多人因为一时贪欢而内脏破裂,送到急诊的时候,他边为他们打肾上腺素维持体征,边听到重伤者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弱地重复那苍白的七个字。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救救我。
救救我。
随后,监护仪的警报代替沈续宣判死亡。
那些后悔索绕耳畔只增不减。汤靳明应该来急诊看看,那里躺着的人远比他年轻,甚至比他高大威猛的也无法逃离死亡的束缚。
沈续不想变成那些家属中的一员。
如果这是能够预料的未来。
沈续宁愿在最初就选择拒绝。
“呼。”沈续深呼吸,强行让脑海中的浪潮停止,趿拉着拖鞋一瘸一拐地往客厅去。
打开门,来自客厅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地传来,他又向前几步,踏进日光的明媚中。
“是,把那份卷宗找出来,我今天就不过来了,没错,开庭的话找王律。说多少次香港那边推过来的业务能拒就拒,如果拉不下面子就找能死皮赖脸的人去,香港人嘛,向来仰着头教训内陆公司,现在又不是十几年前,他们那套放在大陆根本不好使。”
“大不了直接告到总部,看看谁拳头硬。”
汤靳明正倚在落地窗边交待工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随即对沈续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得了,过几天我要回香港一趟,你们想要什么我叫人去采购。”汤靳明又交待了几句,挂断电话。
“睡得如何?”
沈续认出他穿的是他的运动服,问:“今天不去律所吗?”
汤靳明收起手机,低头略一沉吟,似乎是在组织措辞。
沈续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他脚边放着个黑色的纸袋。
“你这公寓什么时候买的。”汤靳明俯身提起纸袋,负手走到沈续面前,明显不想让沈续先看到里边装着什么。
沈续如实:“租的,一年一签。”
“退了吧。”
“找到住宅环境好的小区,且在医院附近很不容易。”沈续很满意这里的布局,有点舍不得。
“刚才祝既北来过。”汤靳明已经很委婉了,“这是刑警的建议。”
沈续口干舌燥,又一步步的地挪到冰箱那边去找水喝:“这房子我挺喜欢的,如果问题不大的话,我想接着住。”
说着,他拧开瓶盖,将水倒入玻璃杯,仰头灌了小半杯后长长吐出口气。
胸前里灌满凉意,整个人终于被凉清醒了。
“你们找到几个监控?三个还是四个?”
汤靳明很耐心,等沈续不再饮用才竖起五根手指。眉心拧得很深,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冷淡。
沈续将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随口猜测:“五个?”
“五十个。”
沈续瞳孔微缩,手一松。
玻璃杯底部本就薄,做工精致但很花瓶,从掉落再到接触大理石台面,全程不过二十厘米。
四分五裂,像展开的花。
台面做了微倾斜,水渍滚至左手边的料理池,沈续身上只被溅了点星星点点的湿润。
大概是那份已知被监视的前提做了心理预备,沈续极浅地花了两三秒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一个两个,或者五十个又有什么区别?
汤靳明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格外吐字清晰地说:“准确来说是五十七个。为了沈主任的睡眠,我们甚至还没有检查卧室里的各个死角。祝既北说他从业至今,也没见过一个平层住宅里能放这么多微型摄像头。”
“线路清晰,有专门的一套供电设备,从装修就开始设计,才有这种不被察觉的效果。”
“沈续。”
汤靳明终于不再隐藏纸袋,他托着底,将它展示给沈续:“好好想想你这些年是否招惹仇家,得罪了的人又有哪些。报案最好是当事人直接去警局,如果嫌疑人证据确凿,我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吃牢饭。”
“然后呢,登刊被议论吗?”
如果汤靳明只说前几句,沈续会立刻进行筛选。但报案这件事,他想他并不能做主。
报警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