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递来铜镜,竟是要薛柔自己扶正簪子。
他没有半分动手帮忙的打算。
薛柔看了眼铜镜,随手拨弄一下,没发现少年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今日一身藕荷色,裙摆层层叠叠如莲花初绽,露出一截后颈,叫人想起最亮最柔的那束月色。
谢凌钰闭了闭眼,勉强挪开视线,转而看着她发髻上的簪子。
仿佛盯着死物,就能忽略涌起的心绪。
谢凌钰陡然想起沈愈之的话,心头那股熟悉的灼痒无法忽略。
“陛下?”
薛柔转过头,便见皇帝在发怔,忍不住喊了声。
“朕有些困倦,先去内殿歇息,等沈愈之请过脉,你便回去罢。”
谢凌钰声音果真有几分疲倦。
“其实……我身体早就无事,”薛柔底气不足似的放低声音,“往后不必日日劳烦沈太医。”
她当真不想再喝药了。
可姑母说了,要多与陛下亲近些。
可是……可是就不能用旁的理由么?
薛柔垂下眼睫,没能看见谢凌钰陡然沉下的神色。
“待在式乾殿,就让你这般难熬?”少年嗓音轻缓,“你每日在这没有一个时辰,迫不及待就要走了?”
谢凌钰心底那点灼痒没有消失,反倒像火苗越燎越旺,痛得明显,痒得更明显。
“陛下,我没说往后不来。”薛柔硬着头皮反驳,“沈愈之的药又苦又涩。”
谢凌钰面色松缓,“那便不喝了,往后食补便好。”
他总觉薛柔太过轻盈,仿佛旁人稍稍用力便会伤着,须得补一补才好。
见皇帝嘴角隐约有笑意,薛柔舒口气,随即想到一个问题。
姑母近来身体不适,不能看什么折子,除了让沈愈之看病,薛柔没有往返式乾殿与长乐宫的理由。
总不能……莫名其妙来式乾殿罢。
谢凌钰忽然开口,“你来式乾殿,是朕的意思,无须向旁人解释。”
“宗室们看见我,也无须解释么?”
这些时日,许是薛柔幸运,一次都没见着那些宗亲。
他们只要瞧见薛氏的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不用解释。”谢凌钰毫不犹豫,“不必管他们。”
*
在式乾殿见到同安大长公主时,薛柔只觉一语成谶。
往后再不随便说话了。
公主今日面圣,是为幼子求官的,辈分摆在这里,皇帝给了她几分薄面,让她进殿后赐座。
随后,皇帝便借顾灵清有要事需禀,去了偏殿议事。
至于薛柔,她来式乾殿早已无人通传,就这么径直踏进去,和同安打了个照面。
“谁擅闯式乾殿?”同安轻嗤,“原来是薛家的。”
自从皇帝收回兵权,这些宗室面对薛家更加无礼。
她斜睨一眼,“李顺,你怎的什么人都放进来,陛下年纪渐长,薛韵临朝听政也就罢,手竟还伸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