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不能说宋辞晚就亏了,因为就在宋辞晚从湖中位置游开,转而向着岸边那些地缝间潜去时,天空中,正被风刃千刀万剐到失去声音的蛟龙忽然也不知怎么又提起了一口气——
那龙嘴张开,忽而惊怒凄厉:“是你?明珠……”
一句话却未能完整说出,蛟龙又惨然痛吟。
然后,就只见到金色的血液从龙嘴中滴落而下。
先前万千龙血倾盆而下,那些龙血却是暗红色的。
其量虽多,但其实暗红色的龙血不过是普通龙血,对于身躯巨大,蜿蜒能有数十里的碧波湖蛟龙而言,便是再洒上个数日,其实也最多是伤伤元气,却并不能伤及精魄与根本。
然而此刻的金色龙血却不同。
金色龙血为蛟龙精血,碧波湖龙王看似身躯巨大,其实这数千年间也不过是炼出了数百滴金血。
每损失一滴,都能令他从根本上被极大削弱。
金血之重,更非常人所能承受。
君不见,便是那城隍爷化身的马面,在金血落下之际都怪叫一声,瞬间就收了他那个阴沉沉的灰口袋,转身跑了个屁滚尿流。
马面不讲究形象,吱哇乱叫着跑了。
可怜另一位官员,宿阳城的六品县尊方镜台,反应不及城隍爷快,却是在瞬息间被一滴金血擦身而过,嗤拉,就被腐蚀了一条手臂!
若非他驾驭的官印在瞬息间放出一道辉煌清光,为他阻挡了金血的更多伤害,此时的方镜台说不得便不只是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了。
方镜台顿时也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这二位都逃了,其他修士与其余水妖便更不必多说。
金血落下时,碧波湖水被迅速蒸发,先前沐浴普通龙血而幸存下来的那些水妖却承受不起金血之重,片刻间又是死伤一片。
普通修士也是成片惨死,根本逃不过来,躲不过去。
方镜台飞走之际,城隍爷马面归位,他粗豪的声音轰隆隆于长空之上响起,带着些许隐约难查的惊慌:“碧波湖要化诡了!方镜台,还不速速用印起阵!难道说,你还真要让这满城百姓都被诡异吞噬不成?”
方镜台逃得狼狈,又被城隍爷拿话激将,早便失却了先前的从容淡然。
但他敢怒却不敢耽误,当下只是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放你娘的狗屁!谁说本官要放任百姓被害了?”
话语间被他驾驭的官印高高升空,一阵阵辉煌的清光从那官印中洒落而下。
清光之间,整座宿阳城的虚影恍惚显露,偏西边那一处,碧波湖上风云动荡,却是左摇右晃仿佛要突破清光的笼罩!
方镜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大喝道:“纠纠国运,护我百姓,以我之印,束此方寸……定!”
定住了吗?
定不住!
虚影之间,碧波湖的摇动更为恐怖了,宿阳城周边的山水中都仿佛是要蜿蜒生出无数枝蔓,将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孤城摇晃吞噬。
方镜台怒吼:“刘城隍,姓刘的,你还不出手?”
第42章 无法言说的秘境诡异
宿阳城,方县令以官印罩定碧波湖,刘城隍挥舞旌旗,招来八千阴兵,八千阳卒,摆出四方阴阳大阵!
一场空前的较量,只搅得天摇地动,风云变色。
场面之宏大,是多少百姓哪怕在茶楼里听上一辈子书,也无从想象的。
从前,有些人听书时还曾感慨,似宿阳这般南方小城,修行者数量既不多,顶尖高手的存在更是少见,以至于人们生活贫瘠,身边的故事也都是套路老旧,乏味无趣的……
直到此刻,人们见到了蛟龙受刑,碧湖蒸发。那一枚官印之间,山河如方寸,旌旗一挥,阴兵横行人间,方才知晓,很多时候,平庸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当灭顶之灾降临,什么英雄故事都是虚幻!
那么人们靠什么活下来?
不知道,不好说……或许是看谁的运气更好?
碧波湖周边已是千疮百孔,数不清的房屋倒塌,越来越多的人被疯狂滋长的柳根狂抽乱打,而后在绝望中陷入地缝。
声声哭嚎,天塌地陷。
离得稍远些的百姓们,有尚未被波及的,倒是在亡命奔逃。
至于往哪里逃?也同样是不知道,总归是离那碧波湖越远越好。
“爹啊!救我……”
“孩他娘!小郎,二弟……”
“呜呜呜,天爷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啊!”
人们惊叫,呼喊。
阴兵过境,又带起阵阵寒意。
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僵掉了四肢,然后,或忽然间脚下一崴,或不经意被某处掉落的房梁砸到,或因抢救家中财物,被乱中趁乱的某些恶人打杀了性命……
人间种种惨剧,世间百千浮屠。
难描难绘,难以尽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