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先生从没有什么亲戚上门,王媒婆自动把他排除了。
“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家里人,走散了。”
“姑娘可有婚配。”王媒婆眼睛亮了。
画酒摇头。
王媒婆更热情了:“镇守家的张公子,也未婚配啊,瞧着倒像与姑娘天造地设的一对。张公子为人挑剔,但姑娘此等姿貌,定会令他满意,以后吃穿不愁。镇守家家风甚严,绝不纳妾。姑娘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要寻亲戚,得先立稳脚跟啊。”
眼见话语越发不着边际,画酒赶紧拒绝:“我是来找我未婚夫的。”
王媒婆肉眼可见的失望,不过还是好心,要陪她一起寻,被画酒连忙谢绝。
和王媒婆告别后,画酒站上桥头。
放目望去,承吉镇景致极好,红墙黛瓦间,笔直的甬道尽头,是大开的朱红门户,隐隐传来学子读书声。
画酒所在的地方,有垂柳覆盖。
桥下青绿湖面上,一二水鸭扑腾着灰翅,凫水到被阳光照耀的一面。
小桥流水人家,再雅致不过。
她随意打量,目光落在街边热闹的摊位,依次扫过,眼底都是温和颜色。
有人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裙子。
画酒低头,发现是刚才那个年画娃娃。
想起刚才似乎忘记给他分糖,画酒赶紧蹲下,捧出五颜六色的糖果,仰头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吧。”
年画娃娃唇红齿白,摇头道:“姐姐,我不吃糖。你刚才问的人,我们镇上有个算命先生,他叫宴先生。”
画酒收起糖,站起身,正色,语气带着她也不确定的忐忑:“你可以,带姐姐过去找他吗?”
年画娃娃高兴点头:“跟我来!”
围观小伙伴都惊呆了,从没见他两条小短腿跑得如此快过。
一路上,年画娃娃兴高采烈,给画酒介绍古怪的算命先生,说他每次只收一文,外加一个有趣的故事。
要是他不高兴,就是镇守来了,也不给面子。
年画娃娃一路叽叽喳喳,刚将人领到自家肉铺,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孙大娘揪住耳朵:“你这死孩子!一玩起来就没记性,吃午饭还不回来?”
年画娃娃泪眼朦胧,还不忘指着不远处的摊位,“姐姐,你看,那就是宴先生。”
宴北辰耳力极好,注意到那边动静,神色微变,抓了张面具扣脸上,低头对面前人说:“不好意思,今日打烊了。”
他要收摊了。
蓝裙少女走来,摊前排队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
算命先生没抬头,不甚在意,没打算招呼她。
少女却自然坐到他摊位前。
他想走,却被画酒拉住衣袖。
她抬起眼睛看他,声音艰涩:“你就是宴先生吗?我想问问,如何找一个躲自己的人?”
算命先生走不掉,只好重新坐下。
他咳了两声,戴着面具,声音沉闷:“姑娘,一直往东走。”
他抬手指着她要去的方向。
话音一出,排队众人皆惊。
这面具吸人阳寿吗?
怎么往脸上一戴,声音就苍老几十岁?
画酒松开手,忍住眼底泪意:“我来这里,是想和先生说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我一点也不喜欢周围的人,因为我不知道,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我一直在等,等啊等,等一个人毫无保留,爱上最真实的我,爱上我所有不讨喜的阴暗面。后来我等到了他,可我弄丢了他。”
真是个无聊透顶的故事。
但宴北辰耐着性子听她说完,没出言打断。
漫长沉默,终于,他说:“算命先生说,他已经不想听故事。”
他见惯了悲欢离合,知道熙熙攘攘众生的终点。
已经没有故事,会令他动容。
画酒没有止声:“你知道吗,劫雷劈下来的时候,我说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你可能没有听见。现在,我重新告诉你一次。”
桌下,青年的手无声握紧。
其实他不想听,但画酒非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