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场面暗流涌动时,符道一脉的执事客卿站起身。
老妪看向身旁众人,徐声道:“便让她入我符道一脉吧。”
她在都天学宫中算得上德高望重,修为境界也少有人能及,因此开口后便不见再有人出言相争。
符道一脉的修士不习枪法,但司徒铮为都天学宫兵武一脉执事客卿,长缨若执意入兵武门下,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至少在符道门下,还能得客卿长老尽心教导。
长缨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老妪此时出面是一番好意,她将手中玉令向老妪奉上,震声道:“弟子愿入符道门下!”
老妪见此,欣慰地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行至自己身后,为她挡下诸多觊觎视线。
虽然发生了这样一场变故,新晋学宫弟子择学派的仪式还是要继续。
不过此时,高台下方围观的众多学宫弟子注意已经不在这件事上,彼此交头接耳,时高时低的议论声响起,意味不明的目光时不时从长缨身上扫过。
她握紧手中玉简,在这些目光中挺直了脊背。
都天学宫中发生的事,自是瞒不过北燕太子的耳目,暮色笼上燕王宫,冬日的白昼实在太短。
“如今,孤倒是越发好奇,瀛州究竟是如何地方了。”封离成坐在桌案后,徐声开口,话中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原本在梅林败退周蕴时,邺都中人都猜测溯宁当是太微境修为,这虽令封离成对她有所留意,却还不足以让他太过上心。
没想到转眼溯宁便登上了明月楼,又以枪法震动都天学宫,还随手将这卷惊天枪术给了个庶民出身的学宫弟子。
玄衣暗卫跪在桌案前方,深深低下头,闻言叩首向他请罪:“属下无能!”
花了数日,他们却还是未曾查探出瀛州究竟是何处仙门,对溯宁来历更是一无所知,只知她最初从卧云城出现,随后与檀沁一行同来邺都。
她像是凭空出现在了北燕境内。
对于他的请罪,封离成未作反应,只向身边内侍道:“听说,她今日还和许多修士探讨了符道?”
内侍恭声回道:“都天学宫传来消息,这位溯宁尊者于符道上也颇有造诣。”
“看来,孤应当亲自宴请这位溯宁尊者才是。”封离成自言自语道。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赵璟祭礼之事。
“为了儿孙,东阳君竟请动了应祭酒,当真是煞费苦心啊。”他意味不明地感叹道。
督管都天学宫者称祭酒,应矣之担任祭酒之职已有上百年,如今的燕王能顺利登上王位,也多有他的支持。
因此即便是封离成这个太子,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虽还任学宫祭酒之职,但应矣之寻常已不会插手北燕朝堂之事,此番东阳君能请动他为祭礼主祭,连封离成也觉意外。
不过东阳君对赵璟越重视,越是合了封离成的意。
他神色间流露出些许踌躇满志的意味,对两日后属于赵璟的祭礼,竟也有些迫不及待。
深冬寒意侵袭,院中林木枝叶覆雪,檐下悬挂的灯笼散发出晕黄光芒撕破夜幕,为寒冬平添了几分暖意。
数名侍女手捧各色衣袍冠带,敛目垂首,趋步进入房中,行走间没有发出丝毫多余声响。
赵璟站在房中,正对着一面等人高的巨大铜镜,两名侍女同时动作,为他穿戴好繁复衣饰。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得着实不错,穿上这身祭礼所用的冕服,便是赵璟这张看上去憨厚朴实的脸也莫名多了两分威仪。
他对着铜镜抬起袍袖,欣赏着自己这副装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上百名绣娘花了月余,依照他的身形赶工出的服制,自是无一处不合身。
再过两日,待举行过祭礼,他便是北燕公子了!
他的父亲是北燕国君,母亲是已故的先王后,祖父执掌玄甲骑,是燕国手握大权的东阳君,赵璟如何能不感到得意。
他活了十多年,从不曾想过自己有如此显赫的身份,直到数月前才知,原来自己不是什么卑贱庶民,只是意外被庶民收养。
在他体内,原来流着北燕最尊贵的王族封离氏的血!
在来到东阳君府后,他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邺都那些以前从未拿正眼瞧过他的世族,如今都要向他低头俯首,争相请他赴宴,奉上各色礼物讨好,如何不让赵璟觉得畅快。
他向身旁青年门客道:“今日,奚氏来信请我赴宴……”
经梅林一事后,周蕴便向东阳君请辞,不过赵璟这些时日也用不上什么护卫,他被自己的祖父禁了足,不允踏出房门半步。
赵璟自是没有胆量反抗东阳君,见他竟不肯押来溯宁向他赔冒犯之罪,心中更是满腹委屈和牢骚。
他并不知道溯宁能登上明月楼意味着什么。
赵璟生在乡野,在此之前连修行是什么都不甚清楚,对修士境界就更没有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