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煦跟着望舒迈进庄园大门,那股在外面感受到的阴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隐秘、强烈地浸上身来,直至冷汗涔涔。
这地方太静了,静得不像有人住,只有她们俩的脚步声在空旷得吓人的厅堂里孤单地回响。
她仍然好奇地用余光打量着这些晃眼的奢华装潢: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光线折射出冷净的光晕;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古朴庄重的木质和皮质家具……
最引人瞩目的,是墙上挂着的无数副看不懂但肯定很贵的油画,其中最大的一副是家族合照,人虽多,却看起来非常沉闷、阴郁,没人露出笑脸;唯一一个稍微有些活力,但显然被旁边的贵妇人压抑着的,是都煦只一眼就看到了的年幼时的望舒。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浅金色。奇怪的是,这幅上了年纪的照里,并没有第二个同望舒长相酷似的女孩。
都煦心里一阵阵发毛。为什么没有?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巧合,世上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难道是她们家在刻意隐瞒吗?但她现在暂且问不出口。
因为,几个穿着统一深色衣服的女仆,如同阴影一般在角落里移动,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家具,或端着东西无声地走过。她们的动作刻板,眼神空洞,直直地看着前方某个并不存在的点,对她们进来毫无反应,像上了发条的人偶。怪到都煦头皮发麻。
都煦忍不住挨近楚望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你一个人住这儿……不害怕吗?”
楚望舒侧过脸看她,嘴角习惯性地往上提了提,但那笑容有点飘,没什么分量。“怕什么?早习惯了。从小到大,不都是这么过的么?无非是换了个大点的笼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都煦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不由得揪痛一下,一股说不清的难受堵在胸口。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没忍住,嘴唇几乎贴到楚望舒冰凉的耳廓,用气声飞快地说:“你不觉得…这里的人,还有这地方…都很诡异吗?”
楚望舒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转过头,冷不丁地直视住都煦,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不再是平时惯有的慵懒或戏谑,而是混杂着惊愕、某种猝不及防的紧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
都煦被这眼神盯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想后退。
但下一秒,望舒手指便突然用力地、紧紧地扣住了都煦的指缝,力道大得让她有点疼。
她的手心和都煦的一样,此刻也变得一片冰凉。望舒极快、极轻微地对都煦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小得几乎像是错觉。
然而都煦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认出这是一种确认,一种无声的焦急回应。
紧接着,望舒像是突然按下了某个开关,脸上顿时换了一种客套又疏离的表情,声音也陡然拔高,恢复了平常那种带着点傲气的语调:“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们家规矩多,地方也大,你第一次来,多担待点。”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都煦脚步不停,踏上了宽敞得能并排跑马的雕花楼梯,“特别是晚上,要是起夜想上厕所,”已经走上二楼铺着厚地毯的走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幽深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和其他房门看起来并无二致的、紧闭着的深色木门,“千万注意点,走廊尽头那个房间,别不小心走错了。里面堆的都是些陈年旧物,灰大得很。”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段毫无意义的注意事项,眼神却飞快地在都煦脸上扫过,带着某种急切的提醒。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们已经停在了另一扇门前。
望舒迅速拧开门把手,几乎是推着都煦进了房间,然后“咔哒”一声反手关紧了门。背靠着门板,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来一点。
都煦站在房间里,脑子还有点懵,并不忘询问一句:“望舒,你怎么了?一下脸色这么差。”
望舒最后那段突兀又刻意的警告,还有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走廊尽头的门,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这里头肯定有事。
她的疑惑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暂时冲淡了。这房间,和外面那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截然不同。
墙上贴满了色彩鲜艳的海报,是些看起来很酷的乐队和歌星,床边斜靠着一把鲜红的电吉他,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好闻的香薰味,混合着颜料和纸张的气息。明亮、拥挤、充满了属于望舒的活气,和都煦自己那个狭小灰暗的住处天差地别。
“随便坐。”望舒的声音还有些不稳。
她没理会都煦的疑惑,随便敷衍了一下后,视线直落到都煦手臂和脖子上那些青紫交错的伤痕上。几步走过来,她不由分说地蹲下身,直接去掀开都煦的裙底。
当更多伤痕暴露在眼前时,望舒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有些发颤地轻轻碰了碰那些淤青,“怎么回事?”
都煦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眼神躲闪。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对别人的关心有种本能的抗拒和不安。
望舒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退缩。她没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