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碰头。工头、造价、设计代表全来了,每个人都知道问题在哪,却谁都不愿轻易拍板。
重测要时间,等于要推后至少三天,还得报批。
要不就先干别的区块,可调度顺序一改,后面车队、物料、人工、审批全要连锁改,时间拖一天,损失就是十几万上下。
沉纪雯认真听完各方意见,看了眼图纸:“误差点就卡在污水管到桩基这段,前后两头没偏?”
小队长点头:“嗯,偏的就这一段。”
她问测绘:“新数据最快什么时候出?”
测绘队长说:“一晚,明早七点前能交。”
她点头,在白板上圈了几个施工节点:“那就分段干。先动a段,b段留着补测。监理这边先做影像存档,法务交底。土方车队今晚调班,不然桩基等不起。”
工头抖了下烟灰,偏头看监理:“你行不行?”
监理想了两秒,叹口气:“分段先干行,只要有影像存档,后面不追责。”
有人嘟囔一句:“要是测出来埋得更深呢?到时候返工谁兜?”
沉纪雯问测绘队:“最坏情况呢?这块要是测出来真要改,返工能卡在哪?”
测绘的人说:“就是偏这块b段,最多局部挪桩位,旁边没冲突。”
她看向造价:“成本多多少?”
造价翻了翻单子,声音压得低:“预计外溢5以内,后期补批能挂到应急预算上,不留尾账就不算违规。”
她把手里的笔放下,语气很平静:“那就先干能干的。b段这块今晚把新测绘补出来,设计那边我去盯变更单,最迟明早让他们签。真要返工,也只是局部,预算多出来那笔先走备用金,不够我自己去追批。”
老工头咬了根牙签,过了半分钟才点头:“行,按你这套干。”
那晚,桩基那头探照灯亮到半夜,土方队和测绘的人一趟趟来来回回。沉纪雯没回办公室,就守在临时板房,把临时影像和补测点一笔笔挂进进度表。
快凌晨六点,测绘队长把最后一张补测图纸放到她面前:“新点位核了三遍,偏差就卡在那半米内。最多改桩位两根,能按你的那套走。”
她点头,在报告单上签了名。
“行,辛苦了,我点了早餐马上送到,大家休息一下。”
说罢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设计马上去挂个小变更单,我跟财务对一下,多出来那笔今天追批。”
探照灯的光照在她额发上,屋外有湿气灌进来,机器声压着夜色一阵阵响动。
沉纪雯一直记得母亲送她进公司那天,只说了一句:
“你是有资格站上来的,但你得让人看见这个资格。”
她没辩,也没点头。
只是用了一年,把这句话落实。
跑完设计和财务,已经是下午。
电脑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某只基金在苏黎世完成并购交易。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没点开。只是熄了显示器,重新看向桌面那一迭厚厚的项目资料。
她不允许自己再想。
那人只是她生活中曾经的一部分,留在那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