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安又坐在门口的矮石上,整个寒假都没有音讯的人安然从她面前经过,去小卖部买东西。
许久不见,许一似乎更加沉静,岁月给了她极其短暂的成长时间,让她快速沉淀下来,只是,在面对江忆安时,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别人看不到的温柔。
女孩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追随着她。
“姐姐。”江忆安起身叫住许一。
许一停下脚步,唇角微微翘起,随后往她家里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胆子真大。”
光天化日下就这样叫住她。
两人站得很近,江忆安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花香,看到那熟悉的笑容,曾经只在面对杨梦回的时候出现过,而现在对着她,也有了。
仿佛得到鼓励般,她从身后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朵红色玫瑰花,仿佛怕被别人看见,快速递给许一后又退到门口,佯装回家,与她拉开些距离。
“祝姐姐顺利完成支教任务,成功保研。”
许一看着她,扬了扬手中已经真假难辨的纸叠玫瑰,花瓣上涂着鲜红的颜色,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颜料,甚至泛着淡淡的幽香,“借你吉言。”
接着她又说:“进步很大。”
江忆安还想要说什么,许一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她道:“我先走了,有空再说。”
江忆安欲言又止,但为了不被发现,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好,姐姐再见。”
回来后,许一依旧每天跑步,只是土崖上很少再见到熟悉的身影,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破土而出的麦芽。
地头的月季已经长出嫩绿的枝叶,看上去比之前茂盛不少。
土崖宝地,果真名不虚传。
这种月季每年开两次,夏天一次,冬天一次,每次花期长达一个月。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开花大概会在六月。
花开之日,离别之时。
……
下半学年一切都很顺利,冰雪隐没于土壤,春天给大地重新披上一层嫩绿,生机盎然,迎来万物复苏之季。
三月很快过去,四月来临,许一终于换下厚厚的羽绒服,外面穿着一件稍大一码的灰色西装外套。
低马尾扎成毽子头,白皙直挺的鼻梁上偶尔会架一副金丝眼镜,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学习。
杨梦回曾经在窗外看得出神,有些人越素越好看,天生适合淡雅的妆容,甚至一丝无意落在脸颊旁的碎发都是风情,一瞥一笑具是故事感。
“站在外面不冷吗,进来吧。”
“出来吧。”
许一站在院子里,没有回头,对躲在树后的身影说。
见自己被发现,江忆安从树后面走出来,其实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躲许一,而是为了躲村里人。
“姐姐。”她走过去。
许一这才转身,江忆安的头发已经扎起来,露出白藕似的颈,一双黑眸笑盈盈看着她。
“过来。”
江忆安听话地走过来。
许一近距离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她又长高了,自己只能到她的鼻尖。
再次见面,从前懂事沉默的女孩变得更加稳重,对江忆安来说,十八岁确实是她命运的分水岭。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的靠近却隐隐给她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这个距离……太近了。
“不怕被发现吗,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她问。
江忆安不自在地滚了滚喉咙,许一说话柔柔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有些痒,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没有后退,答道:“他去医院动手术了,明天也不会回来。”
江忆安口中的“他”自然是陈明。
而且褚贵枝和陈俊杰一起去的,留她一个人在家。
陈明进入中年以后生活习惯变差,身体出现各种问题,本来一直撑着,但是发现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趁着耕种之前先把手术动了。
不算大手术,在医院里躺一天,后天就能回来。
许一把房门打开,对着江忆安说:“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