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肆有些习惯她在那里了,忙碌的间隙不自觉地就会抬起头看向她,也不是要跟她打招呼什么的,就是很简单很自然地想要看她一眼,看见她专注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也被鼓励到了,再低头的时候就能更有劲头地做自己的事。偶尔有些时候她看向砚回的时候,砚回正巧也抬头看到她,两双眼睛对上,看见彼此的笑意,心里就觉得甜。
但今天,她看了砚回好多次,她看见砚回皱眉来回翻书,看见砚回几乎要贴在屏幕上逐字逐句地看,看见砚回托着下巴看外头出神好像在想什么,也看见砚回噼里啪啦敲键盘,速度快到键盘要起火。砚回没有看她。她却看见砚回疲惫的眉眼,憔悴的神色,嘴唇干到起皮,似乎有点上火又或者喝的水不够多。这样的砚回让她的心紧了一下。
在吃午饭的间隙里,赵肆问向时不时走神的黎砚回,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砚回听见了,从学术世界里把自己抽回来,转向赵肆,道:“不用。没事。”
赵肆皱起眉头:“你昨天几点睡的?”
砚回顿了顿,在赵肆径直看过来的眼神里,选择了说实话:“……两点。”
“论文提交时间提前了?”
“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那为什么要把自己逼那么紧呢?”赵肆不理解。砚回是个很有规划的人,她会把一件事均匀地拆分,在每个分配的时间做完该做的,很少会打乱自己的规划。这很不寻常。
黎砚回沉默了一下,她本可以说导师给了新的建议或者是有了更好的灵感需要重写很大一部分,她可以有无数的理由应对赵肆的问题,反正赵肆不懂她的研究领域。但她不想这样敷衍赵肆,那会显得赵肆像个被愚弄的傻子。可有些事她现在还不能说。
她抿了抿唇,润了润唇上的干皮,说道:“是我的规划发生了变化,需要我更快地写完论文。”除了没有讲明是什么变化,基本都是实话。
而赵肆总是信赖着砚回,只要砚回说了她就会那样相信,她明白砚回与她不相关的那个世界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也因此很少去探寻砚回日常在做什么,她只是感到一些担心:“那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我看你眼睛底下都是青的了。真的不回去睡一下吗?”
黎砚回闻言闭了闭酸疼干涩的眼睛,终于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疲倦,她叹了口气,有些抗拒:“宿舍好远,走回去好累。”她的宿舍离图书馆和西门都很远,她白天会带电脑去图书馆或者彩云写论文,这样走的路就少很多。
赵肆想了一会儿,试着提议:“要么……去我那里睡一会儿?”
“……可以吗?”
“可以啊。”
赵肆又一次把砚回带回了出租屋。一回生二回熟,路都好走了许多。
“你还真的买了小板凳啊?”屋里多了些东西,砚回有些惊讶。
赵肆挠挠头:“其实是摆摊的小马扎,之前都是跟货一起装在箱子里,只不过现在摆出来罢了。”她又开始收拾东西,早上偷了懒,被子都是一团的,不太像样,赶紧抖抖铺开,床单换起来有些麻烦,但枕套可以换个新的……
黎砚回在屋里踱了两步,走到窗台前伸手拨弄那盆绿植:“上次我就想问了,这种的是什么?看着像……水仙?蒜苗?韭菜?”
赵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是葱啦,买菜剩下的,我给种起来了,煮挂面的时候剪一根切碎了放进去会香很多的。”
“噢,是有用的盆栽呢。”黎砚回用手指头压着葱苗往下,然后松手让它弹起来,绿苗苗看着纤细,却在水土的滋润下生机勃勃,“下次煮给我吃啊。”
“唉?很普通的挂面啦,又不好吃。”
“不好吃吗?”
“不好吃。”赵肆答得很坚定,“机器压出来的面,没有香头也没有韧劲,很糟糕。”
黎砚回回头看她。
她读懂了砚回疑问,回道:“有些时候比较方便,而且便宜。”她简短地做了总结,低头接着换枕套。
砚回也不说话了,她又拨了拨绿油油的小葱,突然又觉得这盆栽也不太好了。
那边赵肆已经把床铺好了,小声询问:“那……你睡?我先走了?”
砚回轻笑:“不跟我一起睡午觉?”
赵肆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倒吸一口气:“不……不用了吧?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黎砚回笑着看她落荒而逃。
屋里安静下来。
这是个很简陋的房子,上次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大、老旧、没有太多家具、也没什么收纳空间,到处都是堆叠的箱子,有塑料箱也有纸板箱,还有货筐,一件一件装得满满当当规整起来放在床下放在墙角。
多,但有序。很像赵肆这个人。她身上有太多的东西,太多的情感,太多的经历,但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置被收纳,通通藏在她坚韧的躯干里,以一如既往的赤忱来输出。她也市侩也狡猾也算计,她是泥沼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身心眼,但她从来都把最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