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蹿老远,一种丝毫不怵人,这只显然是后者,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谢嘉遇,一人一鼠彼此沉默地面面相觑。
“进来。”程不辞在心里叹了声气,往旁边挪动一步,语气不耐。
谢嘉遇马不停蹄地退进屋子,十分自觉地迅速关上门。
“它会进来吗?”谢嘉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板。
“不会,”程不辞从头顶橱柜里找出一次性洗漱套装,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丢到谢嘉遇脚下,“我屋子里的东西没它吃得那些好。”
谢嘉遇本想笑出声的,但目光落在脚边那双灰色拖鞋上后,心里又不痛快起来。
明显是被人用过的。
鞋子大小和他哥脚上穿的那双差不多,样式一模一样。
呃,他哥那双拖鞋的颜色还是黑色的。
黑色,灰色。
情侣款?
程不辞朝餐厅走了几步,把空花瓶放在了冰箱顶,转身后看见谢嘉遇低头看着拖鞋发怔,脸上的表情怪生动的。
一会儿纠结一会悲怆一会愤懑一会儿委屈,变来变去的。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点倒没怎么变化。
“鞋子洗过也消过毒,实在不想穿你就站那儿吧。”程不辞凉凉道,“站一夜,我给你订回国的机票。”
谢嘉遇抬起头看向程不辞,程不辞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现金放在餐桌上,又用水杯压住。
“去机场的打车费。”
谢嘉遇笑笑:“哥还记得我的身份证号。”
程不辞差点把杯子碰倒,好在最后稳住了手劲。
“不记得,”程不辞道,“我还没订。”
“哦,”谢嘉遇稍稍遗憾,努着嘴说,“那别订了,我没打算回去呢。”
程不辞曲起手指轻轻磕着桌面,过了会儿才回:“随便。”
他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卧房。
待房门紧紧阖上,程不辞的手才开始小幅度抖动着。
差点就失态了。
拉开椅子坐下,视野里清晰可见床底一口木箱子,程不辞胡乱搓揉着手缓解抖动,抬脚将箱子踢到了更深处。
缓过心神后,他捞起书桌上的水杯一口喝完里面的水,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幅厚毛毯开门。
谢嘉遇已经不在玄关处站着了,但也没穿那双灰色拖鞋,光着脚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
“客厅地暖开了,半夜还觉得冷的话,”程不辞朝四周张望了一番,最后指着窗户道:“把窗帘卸下来裹身上吧。”
他把厚毛毯放在沙发上,扫了一眼谢嘉遇光着的脚。
“我不想穿别人穿过的鞋子。”谢嘉遇道。
程不辞抬起眸,眼睛和谢嘉遇的不期对上,客厅灯光很亮,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左眼眼皮上留了一个月牙形的疤,有尾指指甲一半大。
以前没有这个疤。
“随便。”他还是那句话。
“哦,”谢嘉遇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可以说是心情很愉快地披着毛毯躺下,“那我先睡下了哥,在飞机上都没怎么……”
谢嘉遇是真困了,又累又困,眼睛疼,脑仁也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阖眼之前,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了四十多个小时,飞机上也没睡好,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话没说完便沉沉睡了过去。
客厅安静下来,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走针声,更绵长一点的,是浅得不能再浅的平缓呼吸。
程不辞盯着谢嘉遇熟睡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的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躺在他家沙发上睡得正酣的这个人,是谢嘉遇。
他的嗓子逐渐燥疼起来,实在没挨住,最后踱步进厨房烧了壶开水。
凌晨两点,程不辞再次被渴醒。
打开床头灯,盯着天花板无语一阵后他才慢吞吞地穿鞋开门。
客厅温度很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程不辞习惯性地准备摁下电灯开关,又在即将摁下时把房门推得更开一些。
餐厅有了一丝光亮,程不辞一路摸到餐桌,连灌了两杯水后才稍稍缓解喉间的刺痛感。